杂技剧《战上海》以绘写恢宏画卷的史诗气派与燃情风格,完全改变了人们对杂技及杂技剧演出的陈旧印象。它突破了杂技“惊险”“奇美”的二维视角而进入“剧”范畴,真正意义上实现了在镜框式舞台的闭环,进入到了崭新的现代演艺空间。
这部让人几乎不知不觉忘了它是一部用惊险的、高难度的杂技技巧来实现叙事和塑造人物的杂技剧,用“全程高能”来形容并不为过。在大幕拉开的那一刻起,它的质感就已扑面而来。你甚至能从中感受到电影工业成熟的类型划分,兼具了战争片、谍战片和爱情片的要素特质。只要了解杂技的大致情况以及为完成技巧而受缚于技巧、杂技叙事更多地变成技巧的展示性串联的不少杂技剧,你一定会大吃一惊,因为它可以说实现了从技巧到语汇、从演员到人物、从静态场面到动态情境、从展示串联到形成独特语法等一系列创新与突破。
全剧八幕戏和尾声,故事清晰,叙事流畅,而且场面恢宏、节奏紧凑和人物立体。三条线索彼此呼应的叙事,分别表现解放军的浴血奋战与潜行奔袭、地下工作者险象环生的情报争夺与传递、敌人的负隅顽抗与破坏,而在此波澜壮阔中又埋下了江华与白兰这对恋人的情感线,既塑造人物也增添了戏剧表达的层次与温度,显示出兼顾杂技呈现的可能性、戏剧表达的完整度来进行构思的思维——第一幕“血战外围”,结合转圈、转体等生活化分解的技巧与上海杂技团升级为“5节人”的王牌技巧“大跳板”,把战场的肃杀氛围、激战场面表现得紧张异常。第二幕“负隅顽抗”通过双人、四人、六人等力量型的对手技巧,来表现密谋氛围和敌人的排兵布阵。第三幕“智取情报”和第四幕“暗巷逐斗”对于杂技技巧的运用都十分巧妙,敌人设宴笼络人心,地下工作者与特务周旋,演员用厨师的身份演绎“转盘”手技,传递情报则用了手彩魔术,人员接头用“双爬杆”及“绸吊”来建立关系,最后脱身是在盛大舞会上展示12位演员的变装秀,完全无缝衔接。而第四幕的“钻圈”“车技”及“换人”魔术,在表现混乱逐斗、人仰马翻的场面时,都做了道具的生活转化,让曾在旧上海扮演“万国旗”角色的晾衣架成为“钻圈”之圈,成为调度舞台时空的要素;甚至包括掩护地下工作者脱身的老太太,几乎让人忽略,但她持长竿戏弄特务的场面,其实是杂技分支属类中的滑稽内容,并且是与电影慢镜头、多组特务的双人对手技巧融合成新的舞台组织形态的。第五幕“青春誓约”是一个抒情段落,运用了“双人滚环”和“绸吊”,前者肩上开腿和后者背手反提的技巧,都颇为抢眼。第六幕“铁骨攻坚”中的软梯,可以说是创新后的“软爬杆”,由单人到八人,生动塑造了战士们奋勇攻坚的形象。第七幕“雨夜飞渡”引入了传统舞狮中的梅花桩,黎明前夜静悄悄的潜行,在攀援、下探、挂桩、腾跃等一系列动作中表现行动小队此行的瞭哨、掩护、帮扶、意外等细节。特别是第八幕“迎接黎明”中高空技巧和蹦床所呈现的激烈打斗,更是将全剧推向了高潮——如果说蹦床、钻圈、绸吊等技巧的综合运用多角度展现了战斗的激烈程度、战斗发生在不同的角落,那么高空倒挂行走所带来的震撼,既源于技巧本身,更把战士的英勇无畏表现得淋漓尽致。
杂技剧《战上海》对于杂技技巧的创新是显而易见的。这些创新并非只是“为了实现和完成高难度的技巧”,而是有明确的戏剧意识的——让杂技技巧成为人物动机的外在表现和行动的具体实现,不是演员在展示技巧,而是人物需要去完成剧情赋予的任务,从而进入戏剧性叙事。在杂技剧《战上海》中,以往常见的静态展示没有了,只有战士们、地下工作者和敌人“战上海”的呈现以及人物在此环境中的情感细节,其中难度可想而知,也可见创作者用情用力之深。这是杂技界长期探索、厚积薄发的重要成果,也是本届艺术节的重要收获。(郑荣健)
来源:中国艺术报社